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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谢乐]长夜月圆 6

这是谢衣生平第一次置身于九重云霄之上。


他虽然性子沉稳,但毕竟是个青年人,此时也是难得的兴奋好奇。


云雾轻薄,如绢纱绫绡一般,从身侧快速地拂过,又滑溜地走了。


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在这高远宽阔的空中,仿佛离光都更近了一些,连带着心底都似是被涤荡得更为敞亮。


而视线所及,更是一派煦色韶光。


他转过头看向无异,眼神带着掩也掩不去的激荡快意。


无异也恰巧在看着他,嘴角含着温柔笑意的。


棕金色的眸子色彩柔和温润,像是日光沉在了水里的倒影。


谢衣刹那间怔住,感到有什么如同浮光掠影一般,从心头一闪而过。


太快了,又太过模糊,他还没有触摸到,就再也了无痕迹。


他望着无异,青年端坐在那里,明明两人几乎促膝,却又仿若距离极远。


可略微晕红的面色,温柔和暖的气息,青涩未褪的笑意,又使他显得极近。


青年似乎是踟蹰了一会儿,然后谢衣听到他说,“阿衣,谢谢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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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安虽然路途遥远,然而既有了鲲鹏相助,却也不多时就到了。


两人之前一路走过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,乍一见长安的繁华景象,街头上摩肩接踵的人群,竟都有些不适应。


倒是无异头顶上的那种绒毛小鸡,刚一踏入城门,就扑扇着翅膀,径直往长安城里飞去了。


两人看着它那急切样,笑了一笑,便也只得随着跟上。


无异倒适应得极快,他一边在人群熙攘的长街上熟稔穿行,还一边游刃有余地揶揄馋鸡,“哎,要我说,馋鸡一定又是闻到了哪家酒楼的饭菜香气。”


谢衣看着前面晃动的两根呆毛,客气地再让开一对夫妻,笑只不答。


然而不过片刻,无异的笑谈声便渐渐息了,谢衣在络绎的人流中寻了很久,才发现无异竟渐渐地落到后头去了。


隔着重重人群,谢衣只能看到,无异越走越缓,渐渐慢得像是在用步子寸量土地。


等到谢衣从人潮中挤过去的时候,无异不知正盯着什么,怔怔地,已经再也不往前挪动步子。


感应到谢衣过来,才突然回转,露出了一个过于明亮的笑脸。


谢衣莫名地觉得呼吸一窒。


他从遇到无异开始,从第一次看到青年对他露出笑脸开始,心里就隐隐约约想着,青年要是一直都能这样笑着才好;可是,直到这一刻,他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了,只是滞涩酸胀。


他这么恍惚地想着,青年却已经别过脸去。


可是手却牢牢握上来,与平时的害羞、试探、小心翼翼相比,力气算是相当大了,不过大约依然可以轻易挣脱。


他这么想着,便不自觉用力回握过去。


语气却是极其舒缓的,只当作什么也未有察觉,“也好,如此,就不会被冲散了。”


他感到手心里握住的那只手轻微颤动了一下,然后慢慢加大力气。


“阿衣,再陪我往前面走一些吧。”


谢衣往前方看了一眼,沉声回答,“好。”


他们原本是跟着馋鸡,往这个方向走的。现下两人耽搁这么一会儿,那只圆滚滚的黄色小鸡却早已没了踪迹。


不过无异却并不迟疑。


谢衣被他引着,转过了约莫两三个巷口,就看到了馋鸡鹅黄色的一团,在一户人家的围墙上头又蹦又叫。看到他们两个来了,就机灵地滚下来,跳到了无异的肩上,安安静静坐着不动了。


这一段比不上他们之前穿行的街道繁华,路上行人不多,可却是民居所在的地方,住户人家一户连着一户,栉比鳞次。


无异盯着这幅人烟辐辏的景象,怔怔看了好一会儿,才笑道。


“这样也好。”


然后他转过脸,对谢衣笑,“既然来了,就好好转一转,看一看吧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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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衣直觉这里对无异来说意义非同一般,可是他仔细打量几番,也没有发现什么。


只是在这片民居之间,有一小片没有被人打理的地方,杂草丛生,大约是因为处在两间房舍之间,又面积狭小,故而就被人放置不管了。


无异走到这处时,倒停下了看了一会儿,谢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也只看到从泥土中露出的一点点瓦陶之类的碎片。


他还待细想,却有一股小小的力道撞在了他的腿上。


谢衣连忙弯下腰,动作轻柔地,将那个撞到他身上的小孩子扶住。


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机灵的男孩子,谢衣扶住他时才看到,原来小男孩一直在闷声哭着,并不发出声音,可是其实哭的眼睛都要红透了。


被他扶住的时候,像是终于憋不住了,抓着他就嚎啕大哭起来。


谢衣无法,看着小孩子哭的样子心里又一点点发软,于是就蹲下身去与他平视。


他曼声劝哄道,“孩子,你是谁家的?你怎么哭了?”


无异仍盯着那点花盆残片,突然再也挪不动视线。


他恍惚间看到,那人白衣温雅,就那么行至他面前,然后低声哄慰他说,“孩子,别哭了……”


他闭上眼睛,在梦里怎么也见不到的那个人,伸手将一只木头小鸟托到他的眼前,声音温柔地问他。


“方才看你喜欢这只偃甲鸟,若将它送给你,你要不要?”


可这一切却如电光朝露,不及让无异回答一声“要”,又那么消散不见。


梦里的落花又开始簌簌飘落下来。


无异仰起头,看过去。


定国公府已然不在,不知何时新栽的桃花,却布满长安,在此时节,开的正是烂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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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衣好不容易哄得那孩子不再高声大哭,在低下去的抽泣声中,他听到身后,无异极小声极小声地念了一句,“师父。”


他霍然转过去看,无异却已经凑近过来,和他一般,半蹲下来。做出鬼脸来逗那个孩子发笑。


无异显然比谢衣更擅长哄逗孩子,谢衣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下来的男孩儿,没一会儿就雨过天晴,开开心心地笑着跑走了。


无异站起来锤锤肩,长长吁一口气,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脸。


“唉,要把他们逗笑可真不容易,”他做出有点夸张的,松了一口气的表情,“阿衣阿衣,我们去茶社歇一会儿吧。”


谢衣点点头,跟上他。


他沉默地看着身侧,无异一边走着,一边报着各色茶名,还要再顺道品评一番它们各自的妙处来。


谢衣无心去听。


那句小声的“师父”,像是一颗小石子,在钟鼓之上轻轻敲了一下,动作虽然不重,声音也不是很大,却要反复地震荡发声,在他心中回绕不去。


他沉默了太久,直到无异也察觉到不对,探身过来询问他时,他迟疑了一下,才终于下定决心,轻声问他。


“无异,你若在烦恼什么,不必闷着,不妨跟我说说。”


乐无异的脚步突然一滞,而后索性停了下来,看着脚下的长路好一会儿,想了想,才低声说道。


“我只是在想,这条路,我一定走过了千百回。”


他看着谢衣关切、欲言又止的神情,默默地,小心翼翼地,悄声在心里补上一句,“便是梦里,也回来过千百回。”



25 Dec 2013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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