偃甲马不用人驾驭,自己便会寻路。
不需要记忆,也不需要揣度,无异本能地知晓,这匹木头骏马会载着他,寻到闻人。
路程遥远,道路颠簸。
虽然可以不眠不休,甚至可以翱翔飞行,可偃甲马毕竟不如鲲鹏。
这具偃甲本就是用作战马,迅疾快猛,加上无异又一直在输入灵力以加快其速度,所以马背上并不如何平稳。
春风虽然和煦,可在这样的速度下,也变作了割人的刀子。
谢衣坐在后方还好,却不难察觉出前方的无异并不好过。
无异本来就十分心焦,又一直往外输送灵力,就连迎面扑来的朔风都挡下了大半。
谢衣想抚慰他两句,可又觉得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分散焦虑、发泄不安的办法。
只恨自己不能将他的心情分担一二。
索性也不出声,只是将自己的脊背挺直些许。
借着拉住缰绳的动作,默默地替无异承担下些许力道。
两人一马便这样在路上疾驰了两天一夜,只在中途停下来随便咽了些东西。
到第二天中午,连谢衣都忍不住觉得有些疲累。
他揉了揉眉心,听到无异强撑起精神,与他说话。
“阿衣,让你也这般辛苦,真对不住。”
“无异不必介怀。”
谢衣回答他,声音和缓真挚。
“况且,与我而言,这些奔波也都是我想做的事。”
“若不是踏入静水湖,我便无法遇到这么多令人惊奇的事情;若不是和无异相遇,终我一生,恐怕也不会有机会,御使偃甲马奔驰。”
这么说着,谢衣手便也自然探向前去,摸索到无异手背,将马缰接了过来。
无异笑了笑,便也随他接手。
谢衣环着无异,轻声问他。
“以前我只在书上见过零星记载,就十分景仰佩服闻人将军的品格胸怀。未曾想过,她竟然是你的至交好友。”
谢衣坐在马背后方,声音极易被风吹散。
故而他这样说话的时候,两个人便靠的极近。
无异也知道这点,因此半点也没觉不妥,整个人极放松地与谢衣贴近。
谢衣道,“跟这样出色的女子相处,想必十分快意,一同经历的事物情景,想来也多半令人难忘。”
“无异若是愿意,可否跟我说说闻人姑娘的事情?”
无异怔了一怔,“闻人……”
他说,“闻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。”
“她说,‘我辛苦练武,其他人就不用吃同样的苦;我学兵法,但终有一天,世上再也没有战事,再也用不到兵法。’。”
随着这句出口的话,关于闻人的回忆竟纷至沓来。
有些话记得那么清晰,连闻人说话时的声音都能记住,可其余的一切又那么模糊,连她的样子都记不起来。一起经历过的事情,也仅剩一些片段,再难拼凑起来。
“……我忘了很多很多……”
无异低着头,视线停在谢衣拉住缰绳的手上。
轻声道,“等我全部想起来,到时候,阿衣你能不能再听我说一说闻人的事情?”
“好。”
……
“无异,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不知道是因为实在太疲累了,谢衣再低声跟他说话的时候,发现他已经睡着了。
谢衣便不再说话,只是又轻轻将他往怀里拢了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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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静水湖重新醒来开始,每次睡梦,无异都会梦到许多,清楚的、不清楚;醒来依然能清楚记得的,梦醒就忘的。
那些记忆的碎片,经由梦境出现,一点一点,也许总有一天,会还给他一个完整的故事。
这短暂一觉,梦到和之前却略有不同。
他梦到自己推开门,走到另一个“自己”面前。
一样的褐色马尾,金色抹额,甚至一样的琥珀色眼睛里都能看到飞扬的动人神采。
只是一动不动。
他说了什么,对方也没有丝毫回应。
他也只是温柔地看着。
就像是在凝视水中的影,镜中的像。
他听到自己轻舒了一口气,“总算……”
——总算……什么?
无异猛然睁开眼睛。
他感到一股力气,突然扯着自己向前冲去,却很快就被人拉下护住。
那是一个带着草木气息,带着温柔暖意的怀抱。
无异花了一两个眨眼的时间,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。
脸上忍不住有些热,他动了动,从谢衣的怀里退了出来。
眼角余光扫视到周围的景色,又马上意识到,偃甲马停下,这定是已经到了。
两人相继翻身下马。
这实在是风光秀丽的一处所在,而且位置隐蔽。若非偃甲马带路,恐怕很难找到这里。
只是两人粗略一看,就看到这里已然遭人毁坏。
墓穴的入口被人打开,裸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。
无异只感觉心里升腾起说不出的愤怒,可又夹杂着深深的无力。
只能攥紧拳头,僵在原地。
谢衣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无异……”
他又叹了一声,“……我们且进去看看,是否里面也遭人损毁。”
他朝无异伸出手,无异怔怔看了一会儿,便紧紧抓住。
两人相携,心情沉重地进入将军墓。
TBC
好久没写,真是各种别扭……die_(:з」∠)_